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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扯得太远,你一定要把我拉回来。
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社交网站上,有人说,沙尘暴正趁夜色袭来,大家得赶紧关窗户;另一人宣称他将建立一个有关空气质量的账号,我却只是觉得冷,不得不去烧一壶水冲个热水袋暖暖身子。
那个通报“你在干什么”的小方框,苛刻地让你最多只说140个字,它的出现显得那么无厘头,却让无数人沉迷,人们争相用它发出“我仍存在”的声明。有人在其中发现一些端倪,声称“西方掀起Twitter俳句风潮”,因为上面总有这样的话:“春日,明亮而温暖的阳光,乍暖还寒的微风,我对此竟毫无触动”;“猫儿扑向我,试图爬到窗口,就是为了等待阳光。”这正应了俳句的写作要求,里面必须有“季语”,即那些有季节感的植物、天象、和事物的语词。
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,天气影响我们,我们的感慨往往由此生发,古人吟出“乱花渐欲迷人眼,浅草才能没马蹄”的诗句,恐怕就是在微醺的春光里发出的一句“微博”吧。
一个朋友对我说,四月才是北方一年最冷的月份,因为你时不时会被窗口涌进的阳光欺骗,兴冲冲地跑出去,随即又被一把冷风给吹回来。我们谈论天气、预报天气,但天气却很顽皮,并不在我们的执掌之中。
《坏天气》(Bad Weather,1982)是马丁·帕尔(Martin Parr)出版的第一本摄影集,他拿着一支水下相机在雨中肆意挥舞, 拍摄英国人在坏天气里的窘态。为这本书撰写评论的人也很特别,是BBC的天气预报员迈克尔·费思(Michael Fish),大概只有在英国这种天气变幻无常的国家里,气象播报员才能成为明星, 迈克尔就是这样一位红人,检索他的旧照,都是在气象云图前指指点点的样子,连身上的衣服上也嵌着云朵图案。
但迈克尔·费思大概并没有搞明白帕尔《坏天气》的真正含义,因为之后没几年,这位气象播报员先生被坏天气摆了一个大乌龙。1987年,他正儿八经地预报:“今天早晨,一位妇女告诉 BBC,她听说飓风即将来临……但我要告诉电视机前的你,别担心,根本没有这回事。” 而就在那个晚上,一场风暴袭击了英格兰东南部,是这个国家自1703年来最严重的一次。
马丁·帕尔在《坏天气》中试图讽刺的正是这种人类与自然共处时的自大和过于乐观,其中有这样一张照片——仍然积着白雪的墙上贴着一则名言警句:“焦虑就好像坏天气,令你不愉快,但不会持久。”所谓天气预报大概都旨在预言坏天气的消失,甚至不愿承认坏天气的存在;而你怕不能如愿,因为坏天也会很持久,它默默跟随你,你必须与之共生。
放下那种对天气掌控的欲望,也许可以这样说,不是你在预报天气,而是天气预报了你;天气并非身外之物,我们浸在其中,它在不知不觉中塑造我们的性情,挑拨我们的情绪,就比如英国那一日之内忽晴忽阴又忽雨的天气,难免会让人变得谨小慎微。
美国摄影师罗妮·霍恩(Roni Horn)的一部作品就叫《天气预报了你》(Weather Report You),她在冰岛拍自然景象,同时收集这里人们谈论天气的话语——关于天气的描述、回忆以及故事,它们有的真实,有的却是乌有。罗妮认为,人们谈天气其实就是在谈自己,其使用的语汇不单只是一种气象意义上的不同,同时隐喻了人们在心理、政治和社会学意义上的差异。罗妮是摄影书出版社Steidl的宠儿,给这位艺术家做了一堆图书,书名都很有意思:
你(a kind of you)
成为风景的一部分(becoming a landscape)
水之辞典(dictionary of water)
她,她,她和她(her, her, her and her)
假如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(if on a winter’s night)
这是我,这是你(this is me, this is you)
水之图书馆(library of water)
看这些题目,似乎也在阅读俳句,不但频频出现“季语”,里面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,天气和一种个体的存在(你,她,我)交替出现,这仿佛是摄影师的一个宣言:我们必须通过与自然的沟通才能意识到自我的存在。
但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,整日呆在水泥房子里,借助一个闪亮的小屏幕和世界连接,对自然和天象实在难以有所体察。去年冬天,我去南方出差,带了一堆夏天的衣服,打算好好感受一下这个反季节之旅,但没想到宾馆的冷气冻得人恨不得穿上羽绒服。美国作家理查德勒夫将这种人和自然关系的断裂归为一种病症,称在电子产品里长大的孩子为“失去山林的一代”, 他们很容易患“大自然缺失症”,表现为抑郁、多动、无聊以及孤独——这些症状也正是沉溺在微博之中的人们的精神写照。
还是把话题扯回到摄影上吧,拍照的人是否会对天气和自然更敏感?但可惜的是,那些永远鲜艳甜美的自然风光大片,却只会让人觉得摄影者还是患了“自然缺失症”,在这些被千篇一律地塑造成叹号的自然天象里,无论是摄影师抑或是自然,都毫无存在感。
我曾在一次讲座中看到马丁·帕尔展示自己初学摄影时的照片,竟然也是一些毫无惊喜的黑白风光大片,这真让我好奇,帕尔究竟如何从摄影意义对天气的依赖中逃离,看到真正的天气之存在;他又是如何从一个一本正经的摄影青年变得辛辣讽刺,找到个体之存在呢?